傅天霁捧起她的手,宽大的手掌对准她的掌心,醇厚的灵力涌进她体内,她火燎般的五脏一下得到了舒缓。
她突然一口咬上他手背:“放手。”她怒道,“不用你来帮!”
傅天霁眸里笑意不减,一手继续给她输灵力,一手轻拍她脑瓜:“许久不见,我的霜儿怎么变成了一只咬人的小狗呢?”
风凝霜的眼泪忽然就要下来了。
白骨妖的骨刺并不是毒,是强大的妖力,而傅天霁正以比那妖力更为强大的灵力,在细细弥补她体内伤势。短时间内要做到这种效果,那定是最耗费元气的。
傅天霁不想她多受一天的苦,多半天都不愿意。
心里巨涩巨痛,她无论怎样用力都推不开他,最后只能发了狠一样咬上他手背,鲜血立时从他手背滴下,滴在白色被褥上,像绽开的红梅。
当最后一丝内伤愈合时,窗外日头已高,两人都是一身热汗。只不过傅天霁是灵力巨耗所致,风凝霜则是挣至虚脱无力。
傅天霁手臂圈着她,轻轻揉搡她松软的秀发,柔声说:“傻丫头,那白骨妖是四大妖王之一,哪能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以为有悟尘的酒葫芦,就能取他性命了么?”
风凝霜拳头一下握紧。傅天霁从怀里摸出一根碧绿色的骨头,说:“这就是白骨妖的原形。我原本想毁了,但我知你若不能亲手报仇,总还是会有遗憾,便将他打回原形,用灵力封印。”
“眼下他的元神就沉睡在这骨头里,已没有还手能力。我现将他交给你,你想将它砍断也好,烧成灰也罢,都随你。”说完,他将这截碧绿色的长骨,放到了风凝霜手中。
风凝霜怔然,喉头像被一点一点塞住,手中轻盈的骨头仿若千斤,她终于握不住,往旁边一丢,脸埋在膝盖里,热泪再也控制不住,争相奔出眼眶。
头顶忽一重,傅天霁摸着她脑袋:“傻丫头,怎么就哭了呢?我不是说过,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做到么?”
风凝霜抽噎着。她该怎样做?漫天席地都是他的影子,走到哪里,她的身上总留有他的影子。如同现在,她明明是完整的一个人,可是他的拥抱那么温柔,像一张温柔的网,天罗地网地将她网住。
她想起悟尘那句话:这尘缘一启,哪是你能控制得了的呢?
她恨极了这种感觉,无能为力,毫无办法,控制不住哭腔锤着他的胸膛:“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对我好。”
傅天霁由着她捶打自己,只是温柔地拥着她,臂弯内给她的空间不大也不小,足够她宣泄自己汹涌的情感。
风凝霜只觉心口越来越痛,理智与情感一边一半,在她的心底拉锯不休。她极力呼吸了几口,只觉视野里一切开始剧烈摇晃,头一重,晕了过去。
意识茫茫游荡之中,风凝霜想起很多。
童年的时间过得缓慢又单调,她总盼自己快些长大,偷穿过娘亲的衣裙,偷簪过娘亲的银簪,偷学娘亲的步伐,扭扭捏捏蹩脚无比,却乐此不疲。
长大后,看过一些话本,也曾幻想过情爱的美好,幻想心爱的男子能驾着五色祥云来到自己面前,给自己披上最美的嫁衣。
可一夕间,家人和乡亲以一种最残酷的死法在她面前死去,这些幻想便像泡沫全然碎掉——她被迫以一种毫无温度的方式成熟,将自己这个年龄段所应该有的天真全数埋葬。
直到遇上傅天霁。
从未想到自己会这样爱他,更想不到,原来爱一个人,并不是傻傻地只承受爱就够了,而是要将一颗心同等地交出去。从此便有了软肋,有了痛。
现在,她宁愿自己醒不过来,一直停留在小时候那些咿咿呀呀学着大人的年岁里——那些她盼着长大、现在又盼着回去的时光里。
可惜梦总要醒的。
再度睁眼时,傅天霁正守在床头,桌上一碗药热气氤氲,将他的脸庞也映得朦胧。
他朝她淡淡一笑:“醒了?”
太累了,不想再挣扎了,该怎样就怎样吧。她想着,微微点了点头。
傅天霁扶她坐直,将她圈在臂弯内,端过药碗舀起一勺,送到她嘴边,说:“既然醒了,就好好听我说。”
“你在见山堂见到的那些画,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他开口直指重点。
风凝霜一愕,下巴磕到碗边,几滴药溅了出来,傅天霁用袖子替她拭去:“很意外,是不是?那些画里面的女子,其实正是过去霜吟剑的剑灵,也就是你。”
“霜吟剑是上古之剑,来自北面滢界之地,在蜀山先辈中辗转几次,传到我的手中。也许我和这剑有着特别的缘分吧,在我持剑第三百七十六载,这剑便生出了灵。这灵,便是你。”
风凝霜心头巨震:“不可能吧?若是这样,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
“听我说完。”傅天霁含笑轻弹她脑门。
“我与你相处又将近三百年。你一开始十分桀骜不驯,无论我怎样御剑,你总是不听我的……我花了许多力气,才终于使霜吟…也就是你,乖乖听从我的话,我们自此心意相通。只可惜你是剑灵,是个虚体,必须依附剑而生,一旦剑断,你也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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