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扶着她,俩个哥哥跟着。她一走到街门就放声大哭,嘴里还数念着:“爹呀!妈呀!您让我怎进您的家呀,上您的炕呀。您可走了个远呀,让了个宽呀!……”她坐在院里又拍着大腿哭起来。大哥去开门,二嫂站着等她,二哥反过来喊二嫂:“你进来吧,让她放放‘毒’吧。”
三个人进了那阴冷的家看了看又返出来了。外面站着晒太阳,也在等妹妹哭罢进屋呢。
街上又围了一圈人,爱听哭的人一个劲儿地往前挤。朗芳哭的太好听了,真比那唱歌都好听,连男人们也站着听的不愿意离开。那声音平缓而清脆,声带运用自如,哭调与语句配合恰当,和谐统一。叨念的词语引人入胜,使你自然而然留下眼泪,这虽然不是你的所愿,但你仍然恋恋不舍这场景。从朗芳哭母亲时,人们就被吸引住了,佩服的五体投地,并赞口不绝。这次又来,人们都有准备,悄悄地在一边等待。虽说是一场痛哭,可人们就怕停了。人们把这当作一种享受,比看一场大戏还过隐。哎哟,真是太美了!
朗芳每哭一次,院里的人次次饱满。有误过一次的,还要遗憾半天。那几天,人们看到有人从门口跑过,就知道是朗芳正在哭呢,连鞋都穿不好,就往出跑。
哥哥们或许是出于想哭就让她哭去吧;或许是给人们展示妹妹这有文化的女子的哭也与众不同。并不去劝说妹妹停哭。
街门外听的人们一声不吭,在享受这哭声给她们带来的抒情。突然,从门外走进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边向朗芳走来边说:“哭坏孩子呀,怎么哥哥们不管。”又边拉朗芳边说:“芳子,别哭了,你父母亲都老了,人老了都会死的。丧心是肯定的,那也不能总哭,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来起来,大婶也拉不动你,你就自己起来吧!”朗芳这回也哭够了,终于停止了。
外面早来的人们总算是过了隐,尽管自己也在哭。晚来的人有点遗憾感觉没听够。
朗芳进了屋各到处看了个遍,好像能从哪个犄角旮旯能看到父母,又好像是在和这个住了不到二十年的屋子作别。
几个人又回到大哥家,在这一分钟也不愿呆的家,朗芳突然想到走,她对俩个哥哥说:“我要走了!”俩个哥哥同时说:“明天走吧。”
朗芳现在谁也不怕了,她成大人了,说话不再顾及惹着谁。她很坚决地说:“现在就走,我一会儿也不想再呆了,并对天发誓,我永远也不来了。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从我定性为女人时,就不属于这个村子的。我连看自己父母坟墓的权利都没有。走!”
朗芳一句话说哭了俩个人,说恼了俩个人。大二哥都呜咽起来了。大嫂这个从来都不饶她的人,今天看到她在气头上,也不敢还嘴了。她估计这会儿敌不了小姑子了,怕小姑子和她老帐新帐一块算。
朗芳大步流星地往村外走,好像巴不得有双翅膀飞出去,并连一个脚印都不留。孩子在后面一溜奔跑追着她。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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