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太平道的山寨,位于太行山中一座易守难攻的山谷之中。
运粮的车队源源不断地驶入太平道建立的山寨。
山寨中居住的教民全都发出震天如雷的呼喊。
“多谢,成师君,多谢,成师君。”
能帮到黎民百姓,成化很是得意。
但作为太学出身的太平道讲经士,不免有些士族精英的通病,那就是谦虚。
“不过是些杂粮与陈粮,大家不要介意,不要介意。”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娃娃,衣不蔽体,却还是要踩着人头,对着高台上的成化吆喝。
“我们都吃了好几天的树皮粥了,管它爹的什么粮,只要是能吃的,能种的,那就是好粮,师君若是觉得这粮不值钱,尽管往我们寨子里运,师君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山里人实诚,与豺狼为敌,都发出轰天笑声。
成化从腰带解下经文,便借着这个欢快的气氛,给一众教民,讲授《太平经》。
《太平经》讲的是道门治世的原理,《太平要术》则是道门治世的方法。
原理自然比方法枯燥得多。
百姓们听不懂这些阴阳五行、三才八卦的门道,甚至连最基本的识字都做不到。
但既然成师君叫她们听着,她们就是困了,眼皮子打架,也会坐在台下听着。
傍晚时分,讲经结束。
成化见高台下,已经是大头枕着大腿,呼噜声一片接着一片。
她也不好再讲,但心中却涌现出无尽悲凉。
那些教书育人的老道友们,全都葬身大陆泽中,只她一人活着。
凭自己这微薄之力,花甲之年,如何能让六千万黎民百姓,尽皆开化,以对抗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豪强呢?
吾道难行,吾道难行啊!
想到这里,成化摇着脑袋,收起《太平经》流下无奈的泪水。
夜半,火光亮起。
那名叫白雀的副渠帅忽然带了一队人马,把成化的住处围住。
她推开门,看到正在诵经的成化,忽地问道:
“师君,我听说您已经是太平道的大叛徒,大贼人,这些粮食……到底是哪来的?”
成化看了一眼懒得起床解释的褚燕,叹息一声,也没有隐瞒。
“这些粮食都是河内郡于毒,于渠帅的馈赠,前些年河内郡闹蝗,是大贤良师派我到河内郡,慷慨解囊,总算有些薄面,能在河内郡刮些粮食回来。”
白雀沉默了很久,才问她:
“您真是本教的大叛徒,大奸贼,大恶人吗?”
成化也盯着白雀的眼睛,问她:
“若我说张粱张宝,才是叛徒,你们肯信我吗?”
白副渠帅摇了摇头。
“若今日来赈济我们的,是两位副教主,她让我拿你的人头,我说拿就拿,手起刀落,可今日来赈济我们的,是您成师君,就算您真是本教的大罪人,大奸贼,大叛徒,我们也不会害您。”
“那你们这是?”
“是张牛角仙姑有请。”
张牛角?
听到这个名字,成化忙把一旁装睡的褚燕摇醒。
她们绕了百里路程,从巨鹿郡到河内郡借粮借人,再从上党郡的山谷,绕到常山郡的土门关,走了官军都不敢走的小路,不就是为了和张牛角商量,解救大贤良师的事情吗?
如今总算能见到张牛角,成化那里敢怠慢,连忙梳洗打扮。
直到脸庞如士族一般干净整洁。
她出门后,没看到人,只看到两匹劣马,
这两匹马在常山,一匹只要一万钱,相当于一户人家半年的收入。
远不如博陵崔州平,那匹价值千万钱的赤马,一匹就能换千匹劣马。
但老百姓能找到两匹马已经颇为不易。
毕竟,此时的老百姓还不需要后世韩愈所说食量巨大的《千里马》。
一匹五千钱,又能省粮食的优质驮马,其实就很满足了。
白雀告诉她,张仙姑正在三十里外的十里亭,点火烧蝗,请成化骑上马,到十里亭一会。
骑马?
无奈成化个头小。
平时只骑两三千钱一匹的关中小毛驴。
因此骑不上马,如今也没有发明马镫,只能盯着马匹发呆。
她是会骑马的,在太学里练习过,成绩还不错,但那时候有专门的仆役当垫脚石,让她踩着上去。
于是,她看了一眼白副渠帅,想让白雀蹲下来,可又想着。
若是踩着人的背脊上马,又显得自己和士族奶奶们一样瞧不起老百姓。
那岂不是太糟糕了?
睡眼惺忪的褚燕,见着老师一副尴尬的处境,只好把成化扛上了马。
成化这才心满意足,趴在马背上晃了半天,调整好姿势,抓起缰绳。
两人骑马出了山谷,就往十里亭赶去。
黑夜茫茫,今夜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十里亭隐在夜色当中,寻找本不容易。
但今夜不同,一望无际的田野上,成片的火光,照亮夜色。
纵然不知十里亭在何方,也会叫人不禁想去火光处看上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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