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七月今天没有来上课。
苏嫣柠看了眼身边空荡荡的座位,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她用力啃了口面包。
还好,有阿染带给她的爱心早餐温暖她。
秋以佩拿书挡着脸转过头,看她吃得正想,心中泛起一片酸意。
哎,柠檬精不过如此。
于是她转移话题,“苏苏,七月什么时候回来啊?”
苏嫣柠明目张胆地喝了口牛奶,把面包完全咽下去后,才开口,“应该……大概……也许……Maybe……”
秋以佩听她连蹩脚的英语都搬上来了,毫不客气就是一个白眼甩过去,“大概的时间呢。”
“大概啊,”苏嫣柠嚼着面包回想言七月对她说的话,嘴里碎碎念着,结果险些噎住,“咳咳咳咳……”
她赶忙又喝了口牛奶保命,顺了顺气。
“明天吧。”
“欸?那么快吗?”
“我都说了大概啦……”
“喂苏苏你够了……”
…………
言七月沉默着走在人群中,一身粗麻素衣,辫子上系着草绳,正迎风飘飘悠悠。
身边的人们都在大声地哭着,哭得很响亮,有的甚至歇斯底里,但是,细细听来,又似乎带着节奏感。
有谁是真正带着一颗伤感的心来哭的呢?她不知道。
踩了踩脚下的软泥,她抬起头来。
天蓝悠悠的,流云似乎都跑去哭泣了,没有留下一丝一缕的痕迹。
太阳依旧明晃晃的,照着人们哭疼的双眼,也照得四周的田野里亮亮的,闪着汩汩明澈的水流。
熟透了的水稻浅浅立于水中,清波微荡,绽出一星星金黄的碎花。
她其实并不知道,她该不该来。
父亲和母亲离婚后,不久又和另一个女人重组了家庭,那人还带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
那是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
人们都是这么说的。
父母已经离婚了,重组家庭什么的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至于她为什么会来参加奶奶的葬礼,一是因为奶奶去世前一直坚持着让她来参加葬礼。
她是奶奶最疼爱的孙女。
永远都是。
除此之外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她想来,很想很想。
虽然连奶奶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她随着人流默默走过河堤,田水间劳作的几名妇女正看着他们。
狭长的目光里,有好奇,有探究,但含着的更多是平淡。
生死于她们来说,似乎已经太平常了。
长长的送葬队伍仿佛一条呼吸沉重的白龙,缓缓地前行着,行走在田地里,行走在大路上。
可言七月看这天地间却是白亮亮的一片,直晃花人的眼。
压抑着的空气里,送葬的人们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心底的寒凉,他们放声悲怆哭着,想要驱散这寒凉,可是连晴空中明澈的暖阳也无法做到哀而不伤。
言七月没去注意人们或是假装哭泣、或是假装微笑的神情,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四周房屋的檐角、田里的水稻、鸡鸭的尾羽……
视线所及之处,一切都是闪闪的,发着亮眼的光,明媚无比。
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突然间,她有些释然了。
心底不再沉寂,不再落寞,不再凄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崭新的力量。
那是已故去的奶奶赐予她的。
虽然斯人已逝,但她们的血脉依旧相连,心意也依旧相通。
言七月突然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奶奶常捧着童话书给她讲故事。
在其中一个故事的结尾,她曾扶了下老花镜,这样说道——
“其实分别也没有这么可怕。65万个小时后,当我们氧化成风,就能变成同一片浪花上两朵相邻的泡沫,就能变成同一盏路灯下两粒依偎的尘埃。宇宙中的生命并不会湮没……”
“而我们,也终究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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