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金军竟借吴曦麾下的防御失误硬生生从垂死状态挺了过去,自此在否极泰来、打回原形两种状态间反复游离了数次,真正可谓命不该绝。
那不到十天的时间莫非可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至于为什么会觉得煎熬?首先,战势每天都一波三折瞬息万变,他心里的那根弦便和其余所有细作一样时紧时松,这日子实在不好过;其次,雨祈怕是认为他俩婚事铁板钉钉了,三番四次逮住机会就邀他出游,一如既往把战地当成了儿戏,许多回不知轻重差点误了他的正事。
好在他随机应变,就算陪公主游荡街头没法吹太长时间的芦管,也利用她要他买的糖稀在墙角给盟军留下了详细记号。为了避免事后可能的嫌疑,他骗她跟他一起用吃的东西比赛涂鸦,所有记号都是他俩嬉笑着看似随意地合作画出来的……
金宋交界兵荒马乱,到处都是神色匆忙的百姓,他二人虽然乔装打扮过,却终究少了几分惶恐之色,莫非心忖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把这刁蛮公主送回再说,便在那时远远望了墙角一眼,惊见,那个先前听到他短促芦管、此刻前来获取详细暗号的人,竟好像是……如儿?
心念一动险些上前,既是激动,又觉意外,宋军怎会教她冒险?是她自愿为之?还是刚好路过,巧合而已?
才移半步便强制自己停下,搂住雨祈转身要走,再一回神,余光扫及,宋军果然没教她冒险,她很快就经过那墙角并走远了,几步之遥,却有个清秀公子如影随形,对着莫如眼神炽热、嘘寒问暖……有何不可?旁人眼中,他莫非是个死去的人,莫如又是貌美如花,乱世中有人追求不足为奇。
“唉,边境这些人们,遇到战乱脸上都是同一副表情。这个时候,哪里分什么金人宋人?”雨祈优哉游哉在旁边发表见解。
他心不在雨祈这里,只呆呆望着莫如背影,五味杂陈,敷衍地说:“同一副表情又如何,你是没见过他们之前的歧视、争斗。”
“谁说没见过歧视、争斗?但是也见过平等和融洽啊,为什么要有选择地看待?”雨祈一脸天真,“事实上,每帮助一些人消除芥蒂,心情都会好很多呢。”
“宋军和我军打成这般,你竟还想要平等和融洽?”他缓过神,虽然他心底也有一分期待种族公平,但现实告诉他那太异想天开了,所以他骨子里,九分还是仇视金人夺他大宋河山。
“我思索过,打成这般只是暂时的,打是为了更好地相融。”雨祈说着她的想法,“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仇恨,总有一日,再没有金宋的国别,女真和汉人会相互接受,说到对方也不会咬牙切齿。”
“若想实现你说的‘致一’,女真贵族得先少殴打诸色人吧。”他笑笑,再回望时,莫如已经不见,他心里隐隐觉得失落。
“女真贵族是会打人,但不一定只针对诸色人,而可能包括其他金人。被殴打的人多半是自己先不抬头,才会被欺负得抬不起头,如若自强挺直脊梁,欺软怕硬的贵族们未必敢随意打。”雨祈笑着,发自肺腑,“你在路上走,你自卑时便会觉得旁人的目光鄙夷,其实旁人或许就没有留意你啊,一切都是自己给自己的暗示。”
“都是些歪道理,不切实际。诸色人已然亡国,如何有自强底气。”他觉得不可思议,收拾心情之后,还是决定不停在这里。
“没有啊,是真的,我从前就是这么过来的……也是这么期盼着的。”雨祈嘟囔着,“诸色人里也确实有自强不息、改变命运、受人尊敬的,非但没受亡国的限制,反倒给他的族人正名。”
他一愣,缓过神,联系到她的身世,回味起她适才说的所有,居然好像有那么点可信:“雨祈。”
“嗯?”
“天下太平的时候,你可以做一个私塾先生。”同乘一骑,谈笑风生,这才有些轻松。
“咦,你是信了啊,我要收很多学徒,天下人。”雨祈说着雄心壮志。
“得了吧,先把你的小豫王弟弟好好治治。”他拿她取乐。
“快要治不了了,他成天嚷着要上战场,以后有了军功,不知怎么得意。”雨祈笑。
“形势如此动荡,他还想上前线?不怕死在宋军手里?”莫非一愣。
“我也这么劝他,不过他说,大丈夫当不畏死,趁年少建功立业,马革裹尸幸事也……我估摸着,有他的齐大人和段姑姑在侧,他安全得很。便不劝什么了。”雨祈说的是齐良臣和段亦心。
“呵呵,纨绔子弟,只知爬树上墙,说要建功立业,还不是劳烦手下……”莫非心中暗忖,金军潜在的高手还是不少,好在他们都各为其主、活在政斗之中。
是日,莫如将莫非给的情报带回秦州据点,寒泽叶和曹玄分析过后,便得到了天靖山一带、部分金军的设施和兵力。
“这细作厉害得很,还指出了金军若然撤退、我军该采取哪条路线实施全歼,倒像是个经验丰富的将军。”曹玄笑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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