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勤部行政大楼，方乔带着小静直接去找了蒋玲。
蒋玲正好负责家属院高考报名人员的统筹工作，自从恢复高考的官方消息放出来，她的办公室就没安静过。
这不，她刚送走上一个来要报名表的人，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方乔和小静就来了。
都是左右邻居，熟的很，不需要什么客套话。
蒋玲也就没放下茶杯，伸手招呼她们：“你们随便坐，我先喝口水。一上午不停的说话，快渴死我了。”
方乔：“你先喝，我们不着急。”
蒋玲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的水，这才把搪瓷杯放下。
“来要报名表呀？”她问。
方乔笑着点头：“是呀，要两张。我和小静一人一张。”
“好，报名费一人五毛，跟报名表一块交上来。。”蒋玲拉开抽屉，直接从里面抽出两张报名表，正要递给方乔，突然想起什么，有些迟疑的问：“小乔，我记得小静的户口……好像没落在咱们单位？”
方乔心里咯噔了一下。
小静也紧张的攥住手指。
两人对视了一眼，方乔转头看向蒋玲，一脸凝重的问：“玲姐，户口不在这里，对高考报名有影响吗？”
“真没在啊。那麻烦了。”蒋玲叹了一口气。
她从两张报名表里抽回来一张，递给方乔，说：“这次高考安排的时间太紧。十月底才刚发布消息，十二月就要考试，报名的人数非常之多，所以不是全国统考，而是各省市自行组织考试。首先参加市、区的语文数学两门预考，通过后才能参加统考。
所以，小静的户口不在咱们单位，不能在京城参加考试。这报名表，我只能给你们一张。”
方乔捏着薄薄的报名表，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沉。
蒋玲见她们脸色难看，连忙安慰道：“也没关系，小静还可以回老家参加考试嘛。都是一样的，只要考试成绩好，照样能考来京城。”
从后勤部大楼出来，小静手指不住的搅动，她咬着唇瓣，艰难的开口：“嫂子，要不，今年，今年我就不考了……”
“不行！”方乔厉声打断她的话。
小静从来没见过方乔这么严厉的样子，她吓了一大跳，磕磕绊绊的解释：“嫂子，我，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什么麻烦？这可是高考！关系到一辈子的事，怎么着都不算麻烦。”
方乔一锤定音：“听我的，回老家，报名考试！”
决定之后，方乔风风火火的往家里赶。
在路上一边走一边对小静说：“你刚刚也听见玲姐说的话了，今年的考试时间定的很急，十月底才发布消息，考试时间就在十二月，留给我们的复习时间特别少，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
“复习时间短，报考人数多，这就意味着，这场考试的难度非常大，是真正意义上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但你也不用过于紧张，因为高考已经停滞十年了，这次考试出的题目肯定不会太难。而在这十年里，能一直坚持学习的人绝对是少数中的少数。并且我们比别人提前了好几年准备，所以我们有优势！只要在这一个月里不松懈，认真复习，我们肯定要比那些刚知道消息，才开始复习的人考的要好。你明白我说的话吗？”
小静点头：“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方乔拍拍她的肩膀：“时间紧，任务重，复习的时间不容许浪费一分一秒，现在马上回家收拾好行李课本，今天晚上，我让你哥连夜送你回老家。”
“你晚上在火车上睡一觉，明天早上火车到站，到了县里，先去找借读的学校，事情办完了再回家也不晚。之后……”
方乔想到老家关于小静的那些流言蜚语，继续说道：“之后就住在学校吧。高考前最关键的一个月，吃好点，别为了省钱不舍得吃好的，人是铁饭是钢，吃的没营养，人扛不住的，很容易拖垮身体。”
“如果可以，你跟三婶商量一下，让她到学校附近租个房子陪读。”
“还是那句话，最后一个月了，吃好住好，保持最好的状态。别心疼钱，等你以后考上大学，参加了工作，有的是花不完的钱。孰轻孰重，你要分得清，知道吗？”
方乔事无巨细，方方面面都替小静考虑到了。
小静心中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暖烘烘的。
她鼻子有些发酸，眼眶一热，连忙低下头。她不擅长表达感情，只好紧紧的抿住嘴，用力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傍晚吃过饭，方乔把孩子送到隔壁，请蒋玲帮忙照看，随后和程柏东一块，送小静去火车站。
因为程柏东要陪着小静一块回老家，方乔作为家属没有吉普车的权限，所以这一趟高平也跟着一块来了。
高平开车，程柏东坐在副驾驶，方乔陪着小静一块坐在后排。
小静内向但稳重，不是那种不着调让人操心的孩子。
该嘱咐的都嘱咐过了，再多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临上火车，方乔只问她最后一个问题：“要报考的学校都记住了吗？”
小静点头：“都记住了。”
方乔：“复述一遍。”
小静：“第一志愿：京城纺织大学，第二志愿：京城纺织工学院。”
“好，去吧。”方乔朝她摆摆手：“上车好好睡一觉。”
她又转头对程柏东说：“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别忘记给我传音。”
程柏东乖乖应下，趁着夜色，大掌悄悄握住她的小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在家等我回来。”
“好。”
火车缓缓发动，程柏东从打开的窗户缝隙中伸出胳膊，朝着方乔挥了挥手。
昏黄的灯光下，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一起相处了那么多年的人，陡然送走，虽然知道很快就能再见，方乔的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她长舒了一口气，排解掉内心的负面情绪。
转身，对高平说：“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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