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毁灭了什么?”
张开手,指向落地窗外,林立楼房的地平线
“毁灭...”
“这座布满谎言和污秽的城市?”
声音几乎是在咆哮,却显得低沉,如同困兽
“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啊!为了理想可以放弃一切,做出一切决策都是为了向着目标前进,其余的一切你都可以毫无遗憾的抛下!”
“你知道我很讨厌你啊?只要对这座恶心的、垃圾的、肮脏的城市有益,你可以做任何事情!”
“你知道我很恨你吗?就因为我无时不刻不在怀疑自己的‘梦’,而你从未缓慢过脚步!”
他叩击着自己的胸口:
“但是我做不到啊!”
“你知道他们怎么说我的吗?说我的妻子,说我的儿子?”
“不要脸,傍钱和权的贱货!仗着爹有权有势的纨绔子弟!而我!只是一个隐藏的很好,实际上是趴在人民头上吸血、搜刮油膏的蟑螂!蚊蝇!蛇鼠!”
“而你们呢?”
“我交上去的所有提案,都只需要这一个理由就可以被打回!”
“我的儿子只能在边缘城的普通学校上课!连进修都会被认为是‘间谍’!”
“我的妻子连最喜欢的剧目都不能看!就因为那是‘文化入侵’!”
“就连街边的乞丐、那些连一件衣服都穿不起的虫豸,他们都可以肆意的辱骂我!”
“凭什么!我的努力一文不值?而所有他们,只需要躺在床上,用讥讽的语气就能随便评价我!”
“而你!根本不需要考虑,只要前进!前进!就会不断有拥蹙支持!”
“你,众望所归,我——无人不唾!”
“根本就不知道,是谁,主导并造就了如今边缘城欣欣向荣的景象,是谁,让整座城市的产值在十年间翻了十多倍!”
“我本来,在五年前就可以成为市长!”乔什嘶吼着,双眼布满血丝,仿佛在呐喊真理:
“那是我应得的!”
安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的脑中满是几个字——为了...这些?
“那些人,那些人命,你就从未在意过吗?”
如果不再敬畏生命,那么就连做人的资本都被抛弃了。
“就这些?”乔什抬起头,咧开嘴,刚刚狰狞的表情瞬间变得慵懒,疲劳,让安再度一阵恍惚。
这种感觉...太割裂了。
但是乔什他就像真的累了一样,摇了摇头。
“果然,我早该知道...”他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用力的颤抖,捕捉到明显动机的安瞳孔微缩,几乎是在同时。
“呯!”
“呯!”
随着乔什瞳孔处的高光快速消退,他手上的枪落在了地上。
那是空包弹,枪响的一刻,每周都会按照规定打靶维持手感的安就反应了过来。
“为什么!”一股不知是什么样的感情劈头盖脸地砸到头顶,安的大脑嗡嗡作响。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
位高权重的警长没有了形象,越过刚刚把酒言欢的茶几,顾不得身体与那高脚杯的碰撞,也顾不得那一口刚刚还与好友交口称赞,也值得其名之贵的紫酒,任凭它们如同最便宜的染料一样沾染在自己的便装之上,将衬衣大片染成氤氲的紫色——
我都干了什么?!
跪伏在乔什的尸体之前,看着那眉心沾染了点点火药灰烬的洞口,和了无生机的面孔与眼睛,他激动地抓住他的衣领晃动了起来。
但是一个死人...又如何能回答这一句“为什么”呢?
万般皆寂静
——
“...非常精彩。”
惊魂般的回神、回头,本应该空寂的大厅、无人的餐桌旁凭空多出了一道身影。
安猛地站起身,神情凝重的看向他
坐在桌边的人仿佛在此已经围观许久,目睹了完整的过程,直到此时才出声引起注意,最关键的是,哪怕已经喝酒至微醺状态,安却从不会让自己喝到失去意识,年龄越大越容易感觉到自己变得迟钝,过量酒精对神经的毒害甚至比时间更甚,而他,习惯性的将自己保持在一个判断力完全的状态——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到那个几乎只有几步之遥的位置,多了一个人。
余光不自觉地瞟向自己刚刚脱手,落在地毯上的配枪。
“啪”那背光的身影打了个响指,安心中一跳,再看时,刚刚还躺在地上的那把配枪便如同在空气中溶解一般消失了。
起身向前迈步,步履从容稳健,身影的细节也逐渐映入安的眼帘。
那是一个身穿简约风格纯黑色风衣的身影,胸口挂着一只银白色的怀表,半露在衣领处,银白色的链子随意的垂放到外侧口袋的边缘,腰身被风衣自带的腰带束紧凸显出颀长匀称的身形,黑色的裤脚、黑色的皮靴,黑到连阳光照射之上,都未出现明显反射的短发,以及短刘海之下那张足以令任何边缘城的女孩惊叫的,俊美的面孔。
就连眼瞳都如此的黑色,唯有玻璃体自带的一点晶莹闪烁,让这个比自己都要高一些的少年显得并不过于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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