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山因为身体虚弱，承受不住丧子的巨大悲痛，当场昏迷。
我轻轻叹气，心想这或许是当下最好的情况了，如果刘青山还醒着，痛苦只会加倍，场面没准会更加混乱。
有裴杏林在，想必刘青山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张崇阳已经走了，我有些放心不下，还想留下交代几句，可张崇阳带来的那个年轻女道士，却突然横刀在我身前，冷声提醒道：
“你的首要任务是去面见天师，除此之外其他的所有事情，都必须排在后头。”
我瞟了那名女道士一眼，看年纪她应该比我大几岁，绑着大马尾辫，寿青法衣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因为这家伙好像故意剪断了一条袖子，露出她结实有力的胳膊。
再看她用来拦着我的长刀——我大概猜出她的身份了。
“苗师姐，大家都是斩邪堂成员，不要如此不近人情，”段锋凑过来笑道，“给段某一个面子，让元庆说几句话再走。”
这女道士果然是龙虎山四宝中的苗师姐。
截至目前为止，段师兄的剑、苗师姐的刀、裴师弟的炼丹术、慕容巧颜的颜、唐师妹的腿，我全都见了一遍。
苗师姐扫了段锋一眼，冷哼一声说道：
“段锋，你把玩女人的时间花在修炼上，应该很快能晋升杀红法衣。你要是戒不掉女人，那就少管点闲事！”
苗师姐不仅不给面子，还当场扇了段锋一耳光。
段锋虽然生气，但他并不想和女人计较，只是在口头上不低头：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好歹还能玩女人，你连个追你的男人都没有，咱俩谁更悲哀啊？”
苗师姐不屑一顾：“我不需要男人。”
“不需要和没有，那是两码事儿。”段锋嬉笑着打出一记暴击。
苗师姐沉默了。
有意思，这个看着冷冰冰的苗师姐，弱点居然暴露得这么快。
正在一旁吃瓜的我，突然觉得脖子一凉。
苗师姐的刀竟已经架在我的脖子上了。
我惊呼道：“你干什么？”
要不是我现在体内的炁亏空，也不至于这么轻松就被苗师姐威胁到。
只见苗师姐冷冷地问我：“你笑什么？”
“……我笑也不行吗？”
“不行！”苗师姐把刀往前一顶，“速速随我去见天师！”
得，这苗师姐也是缺根筋的货色。
师父不让我和傻子玩是有道理的。
我耸了耸肩，无奈地配合苗师姐，跟随着苗师姐的人离开妙方阁。
我突然意识到，与其让我担心刘青山他们，我倒不如担心担心我自己。
如果刘青山一案背后的主谋是张崇阳甚至是天师的话，这会儿我可就是羊入虎口了。
但我又不得不去见天师。
玄悟师叔没有阻挠，想必我不会有生命危险……可天师见我，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跟在苗师姐的身后，一步步走向天师府的更深处。
苗师姐抱着刀，一丝不苟，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但她若是真的能做到毫无感情，之前就不会因为段锋的话而恼羞成怒，拔刀对我，转移话题了。
于是我凑上前，笑着说道：“苗师姐，您也是斩邪堂的人吗？”
苗师姐冷冷地回答：“我知道你和段锋是一路货色，所以不要与我套近乎。”
“……”她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算了，还是不与这女人套近乎了，龙虎山上怪人太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被我轻易拿捏的。
在苗师姐的带领之下，我终于来到天师殿前。
爬上长长的阶梯，张崇阳竟然已经守在殿外。
他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天师在殿内等你，你自己进去。”
其他人纷纷止步，我望向那巨大的天师殿，十二扇木门仅有最侧边的小门留了一道缝儿，摇曳的烛光通过那道缝儿映在地上。
我走上前，与张崇阳擦肩而过。
走出去几步以后，我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对张崇阳说道：
“今天之后我会退出斩邪堂，到刑捕司去，希望堂主您能同意。”
张崇阳并没有生气，他依旧面无表情，没拒绝也没有同意：“等你见了天师再说。”
“好。”
我二话不说，推开虚掩着的木门，走进天师殿。
此时苗师姐才开口，她不屑一笑：“居然有人想要退出斩邪堂，他是不是不知道斩邪堂意味着什么？”
张崇阳看了苗师姐一眼，摇摇头没有说话。
……
天师殿。
龙虎山祖师爷张道陵张天师的塑像之下，摆着历代天师的牌位。
牌位前烛火摇曳，香火不断。
一名身穿粗布衣服，看着十分朴素的白发老头儿，正拿着蜡烛给那些天师牌位添火儿。
不少蜡烛都熄灭了，老头儿非常有耐心地一一点上。
我关上木门，静静地观察着这位老人。
他就是天师？
和我想象中的天师有些不太一样。
我想象中的天师，不怒自威，居高临下，眼中全是城府，肚子里全都是心眼子。
可真正的天师，却是如此朴素，如此具有亲和力。
他长得好像陈家村里某个慈祥和蔼的老爷爷，是会给我买糖葫芦的那种。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我便猛然警觉。
不对……
我不能被他的外貌所迷惑。
心狠手辣的是他，玩弄人心的是他，争权夺利的还是他。
不管他长得再怎么有亲和力都只是谎言，评判一个人人品如何，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认清现实以后，我的眼神也变得冷淡，甚至有些厌恶。
打从我接触龙虎山以来，听到的全都是有关天师的负面信息，对这样的一个人，我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感。
天师点上最后一根蜡烛，用手将手里的蜡烛扇灭，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和背影一样，他是个长得非常普通，但看起来十分有亲和力的老头儿。
“你来啦？快坐吧。”天师指了指我面前的蒲团。
我心里依旧防备着，所以并不打算坐下：
“天师喊弟子前来有何吩咐？弟子惶恐，还请天师您老人家不要卖关子，开门见山地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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