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想很快的长大。
现在不想了,可已经长大了。
有人说,“当你不想长大的时候,就是你已经长大的时候。”
他用拇指和食指,在另一只手的食指上,一寸寸地摩挲。来回反复。
从命数上来说,他的命是很不好的,骨间三疏,刑克六亲。爷爷给他取名为“祚”,也是缺什么补什么。
但从东海回来后,他的命变了。
三阳开泰,福祚绵长。
他一直觉得爷爷太辛苦了,希望自己可以快快长大,帮爷爷分担。
可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是爷爷辛苦的一部分原因……
他变得更沉默。
钟离炎的来信,令他下意识地捏紧了骨头,这瞬间发生的疼痛,总算是稍稍缓解了脑仁的痛楚。
“最近有个流言,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听说……”诸葛祚在内府场选手的休息室里开口,他慢慢地摩挲着指骨,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食指轻轻一抬,一块留音石便飞了出来。里面有个鬼鬼祟祟的声音——
“听说了吗?这届黄河之会,有人作弊。”
“怎么可能!在场这么多真君看着,是真是假一眼便知,谁敢打假赛吗?”另一个声音问。
“嗐,我说的不是这个。”前一个声音道。
“场外手段更没有可能,谁敢挑战黄河之会的公平性,不怕镇河真君的剑吗?诸天万界,不许登顶……你怕不怕?”
“我怕个毛,我下辈子也登不了顶。嗐,你打什么岔呢,我是说……”那声音蓦地压低:“好像有老家伙混到台上去了!”
诸葛祚的食指悬停在彼,那块留音石也戛然而止。
“虽则暂时只是流言,但突然蔓延开来,不免令人生疑。”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只余四强后,休息室里变得空荡。
除了鲍玄镜之外,大家都是较为冷淡的性子,所以隔坐很远,几乎天各一方。
“什么意思?”一直在那里通过镜幕观看比赛的辰燕寻,眼皮微抬:“有人谎报年龄参赛?但这有什么意义呢?黄河之会并不限制年龄,只是毕竟是天骄之会,内府、外楼都是中品境界,那些老家伙不好意思上台而已……”
“嘎嘣!”鲍玄镜嘎嘣嘎嘣地嚼着丹丸,若有所思:“假龄参赛这种事。只有三十岁以下无限制场,才有这个必要吧。但这场比赛的魁名已经决出。应该没谁会觉得左光殊是老家伙……他可是万众瞩目,大楚骄子,楚人看着长大的。”
“萨师翰?”辰燕寻眉峰微挑:“寂寂多年的天师世家,突然出了这么个三十岁以下的真人,他以前又是一真道首宗德祯一手培养起来的……”
鲍玄镜看了宫维章一眼,笑了笑:“可惜许知意已经不在了,不然看看她的表情也好。要说‘突然’,萨师翰好歹有被宗德祯培养的经历,乃是大掌教的贴身道童,许知意这个‘小天师’,才是一直养在宛国,不为人见——怎么就突然端出这么个宝贝?”
诸葛祚摩挲着自己的指骨:“两位所说的,正是现在怀疑最多的。可见物议汹汹,总有共趋。”
大家普遍怀疑萨师翰和许知意,倒不是因为他们真的看起来最可疑。而是卫国两郡超凡修士被屠一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会是景国人干的,但世上的明眼人并不多。景国一天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在众人的眼中,他们就清白不了。
谁对卫国的崛起有最大的忌惮,谁就最可疑。这道理很简单,也完全没法辩驳。
况且……在卫国搞屠杀,景国人也不是第一回了!
天下仰中央鼻息已久,景国人也蛮横太久。
且不论“有没有必要”,大家普遍是觉得,景国人做得出这种事情。
正是这种久而久之的“积怨”,导致舆论一出现,就往对景国不利的方向演变。
“说是这么说,但并不现实。景国人这也是被舆论压一头,偿还往日嚣张的恶果。”鲍玄镜笑着消解紧张氛围:“老家伙登台,怎么可能?台上诸君慧眼如炬,而且骨龄也骗不了人。”
辰燕寻冷不丁道:“身体可能是真的年轻,灵魂却并不一定。”
鲍玄镜满脸疑惑:“什么意思?夺舍?重生?”
他又摇了摇头:“前者不可能不被发现,后者不可能。”
“夺舍并非本躯。一则未来受限,二则根源不纯。但有一丝不协,在裁判眼中便如天隙。至于重生……”
他叹了口气:“古往今来,此事并不存在。源海一去,仍以一归,无人能够例外。原先传得沸沸扬扬的冬皇谢哀,最后也被证明,是秦太祖以三生花捏出来的假人。”
他的忧伤掩饰得很好。
但敏锐的人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倘若世上真有重生这回事,他一定很想看到他的爷爷回来吧?
“夺舍难免有隙,但若是血脉至纯、根源一致呢?”诸葛祚忽然问。
“修行之途,一年一革,百代千变。过去没办法解决的问题,现在未见得还是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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