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羡鱼同他对视一阵,终是点了点头:“无妨。卢君有虑,不妨骑驴找马。可以等到比赛结束,再来找我聊,我开出的条件,始终对你有效。”
话虽如此,他们都明白,这时不点头,之后就更不会点头。
卢野只是拱手:“多谢体谅。”
于羡鱼拍了拍桌上的锦盒:“这里有一套【折枝】的武服,黄河正赛的每个人都有。照着你的身材订做的,给别人也穿不了,莫要推辞。”
说着她便起身离开。
真是利落的女子,像她的剑术一样,简洁清爽,行云流水,又直指要害。
卢野静静地站在房间里,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对于一个卫国出身的天骄,将其收于麾下,令他沐浴在中央帝国的光辉下,见证道国的荣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既见中央器量,又能收干戈为己用。弥平旧隙,团圆中域。
于羡鱼的招揽很有智慧。
但不该在这时候开口。
有可能惹得裁判不快且不说……也不符合于羡鱼一定要把人打服,收人收心的风格。
再联系到龚天涯和计三思不同于平时的表现,卢野再怎么醉心武道、沉浸在修行,也一时惊醒,知晓有什么变故已经发生。
当今世界,太虚幻境天涯为邻,诸强影响力犬牙交错。卫国足足两郡超凡修士被屠,这消息是根本锁不住的。
景国对消息的封锁,只是争取一个调查和应对的黄金时间。
当卢野试过了种种方式,一个熟悉的人都联系不上,发给卫国权贵的鹤信也都石沉大海,也便大略猜到后院失火。
再到太虚幻境里转一圈,零零散散的消息,惊惧交加的眼神,也就拼凑出大略的真相。
此时再咀嚼那些善意,都是带着同情的。当然无损其珍贵,可是“被同情者”的角色,总归等同于不幸。
如果可以,谁愿意被人安慰、受人怜悯呢?
这场黄河之会的征程……真的只剩下自己了。
不。是往后的人生,都是独行。
他杵在那里,定了又定。毕竟只是十七岁的少年,再怎么心志坚定,也没办法将这一切拂作云烟。
他晃了一下,没能站稳。
但有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将他撑在那里。
年少的卢野抬起眼睛,便看到额生龙角、仙颜高渺的姜真君。
他知晓这是荡魔天君的仙身。
或许仙光太刺眼,他的眼睛是酸涩的,但使劲撑着。
姜真君踏入此间,并没有什么安慰的话语,只是说道:“你是本届黄河之会外楼场的四强选手,你只需要考虑比赛本身。”
“没有任何人能在观河台上影响你的比赛。你自己决定你走到哪里。”
“黄河之会结束后,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白玉京酒楼。你可以在那里生活到你觉得安全为止——当然,不能白住,会有一份工作给你。”
卢野感到自己是想流泪的,但是他没有哭。
心中涌出了很多话,但是都没有说。
最后他只是点了点头。
再抬头的时候,荡魔天君的仙身已经消失了。
卢野独自静了一阵,微微低头而垂眼,似病驴,似老龙。双手一分,脚步一错,又慢腾腾地站起了桩。
……
……
太虚阴阳界中。
尹观一步踏进来,瞧见那胖成一球的大齐侯爷,转身便走。
“初次见面!”重玄胜懒洋洋地靠坐大椅,悠然道:“阎君何故避我?”
尹观想了想,转回身来,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了:“是第一次见!”
他掸了掸衣袖:“我不爱跟太聪明的人玩儿。费劲。”
重玄胜挪转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笑眯眯地:“这个习惯可不好。跟臭棋篓子下棋下久了,自己的棋也臭了。”
尹观看了一眼自星光中走出来的众生僧人,再看回重玄胜:“你也是光说不练啊!”
“吵吵什么?”姜望不管那许多,一屁股坐下来,在面前按出一张书桌,敲了敲桌子:“我还忙着呢。赶紧聊正事!”
书桌上有一堆他临时整理出来的资料,包括九大人魔的详细情况,包括陈算早先写给他的鹤信。
所谓的“正事”,就是他坐下来便直接发布任务:“这次突发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在背后搞鬼,想要干什么——你们集思广益一下。平时不都说自己聪明吗?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
尹观觉得这味道可太不对了,往常都是他来开会发任务,什么时候主客异位?真够颐指气使的!不由问道:“我们集思广益了,你干嘛去啊?”
“集思广益里不是有个‘集’字吗?”镇河真君理直气壮。
重玄胜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笑道:“不管背后的主谋是谁,不管他想干什么——杀死陈算,绝对是一步臭棋。如果对方的目标是你,我们的优势就从这里开始建立。”
“怎么就优势了?”在胜哥儿面前,姜真君从来心直口快:“还不知道谁跟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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