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还轮不到你这厮妄自尊大。”
“以你那三脚猫的本事,杀得光这么多人吗?”
又有一名身形高瘦,左脸颊留着一道恐怖伤疤的刑徒走了出来。
“庄某在将作少府服刑作务时,屡受狗官章邯无故欺压,一直怀恨在心。”
“今日被我觅得良机,一棒敲碎了他的狗头!”
“哈哈哈,大仇得报,庄某虽死无怨!”
瘦高的刑徒仰天大笑,狂放至极。
“胡说!”
“狗官分明是死在我的手上,燕某与他的仇怨结大了!”
燕长瞪着一双牛眼与之争辩。
“章邯戎马多年,岂是你能敌对?”
“杀几个小喽啰还差不多。”
瘦高的刑徒轻蔑地挥了挥手,示意他闪到一旁。
“两位给个情面。”
“杀官造反的罪责,由某家承担了。”
又有一位浑身伤疤,相貌凶悍的‘义士’站了出来。
“是我!”
“是我杀的!”
“算我一个!”
“某家敢作敢当,项上人头尽管拿去!”
田舟握紧了拳头,感觉体内似有一股澎湃激昂的力量不吐不快。
刑徒是内务府待遇最低的,每人每天只有两个钱。
然而就是这两个钱,却让他们争先恐后地站出来,领受枭首、车裂等极刑。
“无依无靠,亦无牵无挂。”
“奋之向,斗之方,所向披靡也。”
韩信情不自禁地夸赞道。
火枪对射最怕的就是意志不坚,畏死退却。
一旦阵型溃散,便任由对方屠戮,再无扭转之可能。
眼前突然冒出来上千主动领死的刑徒,顿时给了韩信极大的信心。
只需要给他一次机会,他能率领这群刑徒打垮天下间任何强兵悍卒!
“诸位稍安勿躁。”
田舟从季夫人处获悉了后续计划,知道接下来就该陈庆粉墨登场,振臂一呼万众景从。
可刑徒意外的举动,实在让他措手不及。
给韩信打眼色,对方视若不见,心里似乎在盘算什么。
百般无奈之下,田舟只能自己站出来。
“各位豪杰的心意我等感激不尽。”
“但惹出此等塌天大祸,非是寻常人所能承担。”
田舟马上就要说出:不如请侯爷出马,或许有转圜之可能。
“田少府不必多言!”
燕长推开旁人,环视左右后高声喝道:“寻常人承担不得,燕某现在自号燕大王,聚众造反,这总承担得了吧?”
“某家部众何在?”
在场者多有北地裁汰下来的燕国降卒,纷纷高举手臂:“大王!大王!大王!”
瘦高的刑徒一见被抢了风头,怒喝道:“庄某自号郢王,哪个敢与我起事?”
又是一阵热烈的欢呼喝彩,呐喊鼓舞者不计其数。
“某家自号翻天大王,不怕死的随我来!”
“我乃魏国王室后裔,魏人来我麾下!”
“唯一死而已,有何可惧!”
……
这回不用田舟提醒,韩信已然察觉苗头不对。
叔叔呢?
您再不来就晚了!
片刻功夫,刑徒中涌现出数十位反王,鼓噪叫嚣着拉人入伙。
反正他们也不打算活了,不如闹个天翻地覆,说不定身死之后还能留下些许薄名。
“好热闹啊!”
“青天白日,无风无雨,尔等不安心任事,聚在这里作甚?”
陈庆一脸风轻云淡的笑容,闲庭信步般从人群中走出来。
“叔叔!”
韩信如逢大赦,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陈庆身边。
“侯爷!”
田舟等人激动地迎上前来,团团围聚在他身后。
李左车板起面孔呵斥道:“侯爷驾到,尔等伫立不动是何道理?”
燕长怔怔地凝视着对方,内心陷入激烈的挣扎之中。
毫无疑问,此时是聚众起事的最佳良机。
他不想一辈子籍籍无名,也不想以刑徒的身份孤苦终生。
眼下已经有数百燕国降卒愿意为他效力,等其余府司收到消息,汇聚两三千之众也不是难事。
低一下头,可什么都没了!
李左车的目光从‘反王’身上一一扫过,不少人心虚地低下头去。
并非畏其权势,而是因为‘义’之一字在作怪。
曾几何时,李左车和娄敬清查刑徒中的冤假错案,前后耗时近三个月,调动的文吏多达上百。
“姓甚名谁?”
“家在何方?”
“所负之刑可有判罚不公之处?”
最后的问题把所有人都问懵了。
不公?
朝廷问这个干什么。
不公又能怎样?
莫非是故意设下圈套,网罗罪名增加刑期?
大部分人支支吾吾,敷衍搪塞过去,事后又提醒他人小心中计。
然而李左车之后的作为却出乎了所有刑徒的意料。
他以内务府府丞的身份与地方郡县交涉,推翻了不少陈年旧案,给无辜蒙冤者发放盘缠、开具公文,送其返回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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