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他便将我蛊惑,我失了骨气,又原谅了他,我撤了那道“屏障”——把书移回原位。
第二天,我在我的书桌上发现了一颗水果糖,是我喜爱的西瓜味。陆念白默不作声,偷偷拿眼角的余光觑我。
第三天,我丢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和不见了两天的铅笔橡皮全部躺在抽屉里整整齐齐。陆念白仍默不作声,悄悄拿眼角的余光觑我。
第四天,老师讲完《记承天寺夜游》,抽查同学背诵课文时,全班静如一树秋叶簌簌扑落在湖面,未敢掀起一丝波澜。
我看见陆念白弯唇一笑,拿书遮住头,轻声对我说:“念无与为乐者,隧至暮水镇寻陆念白。”
4
2014年的冬天暮水镇下雪了,薄薄的雪片搭在屋顶越积越厚,终于将沉浸在新年欢歌中的小镇裹上了一身雪亮的银装。
我留在暮水镇姑姑家过新年。大年初一家家户户在门前挂上两盏火红灯笼,我也扶着梯子攀到屋檐下挂了一盏,回头遥遥望去,风与雪共舞,摇曳一片如痴如醉的灯海。
不知道陆念白是不是也挂了一盏灯笼?
团圆饭后,便是围炉夜话,小孩子们坐不住,都跑到外面放鞭炮去了。
姑姑为我盛来一碗水饺,陪我一起看春晚,我突然又想到,陆念白有没有吃饺子呢?
初中正是叛逆与中二的幼芽茁壮生长的时期,班主任为感化一群“离经叛道”的学生,体育课时在教室里播放了一次“让世界充满爱”的励志演讲。
全班只我一人哭得稀里哗啦,鼻涕和眼泪都糊成了一团,同学们投来诧异的目光,班主任瞟了我好几眼,眼中或有欣慰。
陆念白递给我一袋纸巾,似是无奈地说:“同桌,别哭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我埋下头去,恨不能把脑瓜缩到抽屉里藏着,眼泪擦了两遍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哽咽着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又听陆念白叹了一口气,他说:“你被你家里人保护得太好了。”
我那会儿不太懂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后听沈茜断断续续地说起他的身世,才渐渐明白陆念白为何总给我一种老练且纯真、成熟又调皮的感觉,他不过十四岁的少年啊。
十岁那年,陆念白的父母离异,他寄人篱下于姑姑家,上了初中才搬离出来在暮水镇的十字街口租了间小屋,父亲长居在外,母亲已拥有新的家庭。
每逢暑假,他和我们每个人都不一样。
离开群山环抱的小镇,瘦瘦高高的少年拖着行囊,踏上大巴车,与闷热的夏风一路蜿蜒去往外地招收未成年人的工厂。
我不知道新年他会怎么过,会是一个人吗?
有个小男孩朝我扔来一个鞭炮,猝不及防“嘭”地一声在我脚边炸开,我惊得大叫一声,气呼呼地抓起一捧雪捏成一个冰球朝那皮孩儿丢去,吓吓他。
小男孩飞快闪身,朝甬道深处走出的一道白恍人影喊了一声,“哥!”
陆念白穿着白色的羽绒服,他从夜色深处走来,我知道,他只朝我走来。
原来,不知何时我已走到暮水镇的十字街口,这里只挂了一盏飘零的灯笼,散发着薄弱的光,却能红透我们脚下的薄雪。
5
“那是你弟弟啊。”
“嗯。”
“那他……”
“同母异父。”
我不敢说话了,即便陆念白的语气听起来那么随意。
他送我到姑姑家门前,我有些忐忑地和他说“再见”,怕他突然消失似的。
雪下得大了,如琼花坠落,世界变得苍苍茫茫。
他转身离开时,我又喊住他:“等等。”
“还有事吗?”
“你吃饺子了吗?”
几乎是异口同声。
“嗯。”陆念白有一瞬的错愕,轻点了一下头,随即唇边漾起一个笑容,“那么,开学见,同桌。”
嗯,开学见,同桌。
6
万物复苏的时节里,我千盼万盼等来开学,也等来了陆念白的女朋友。
学校组织了一次班级合唱比赛,同学们一番激烈地讨论最终还是定下了音乐书上的曲目:《长江之歌》。
比赛那天,站在我身旁的沈茜望着舞台上青春靓丽的主持人,跟我啧啧哀叹:“那个女主持人就是三班的林烬,林烬啊,成绩好,长得好,为啥眼光就不太好呢?怎么偏就看上陆念白那个花心萝卜了?”
沈茜和陆念白自幼儿园起便相识了,儿时的陆念白不太懂事,曾十分嚣张地把沈茜逼到墙角里抢她的水果糖,回头就“借花献佛”送给了邻桌的女孩儿。
于是,沈茜深刻地记住了上学前班时的奇耻大辱,对陆念白一直没什么好印象。
那天的合唱我们班实至名归拿了第一。晚自习时,班主任喜笑颜开地分发糖果小小庆祝一番,班里闹作了一团。
陆念白把他的水果糖让给我,是西瓜味的,他笑说:“给你吧,看你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美妙。”
我懒得看他,拿捏一副自诩非常冷静且冷漠的样子,说:“你拿去送给林烬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