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微自是感激不尽,一激动想要下跪拜谢之余被老艺人扶住。靠这400元钱,暖微还清了债务,随后认了老艺人作师傅,从此,一心一意学起歌仔戏。
暖微聪明伶俐,学起戏来非常刻苦,老艺人非常看好她。暖微也不负重托,仅学了三年戏,便开始挑大梁唱戏。老艺人见暖微如此聪明能耐,每日便也不再那么繁忙,闲暇时间还会听上几曲梅兰芳的戏。
暖微在头两年就已听闻老艺人的这个嗜好。他虽是因歌仔戏唱出了名,私下却是非常热衷于梅兰芳的京剧。这位与他年龄相仿的先生,亦是他学戏的源头。暖微听师傅念叨的多了,耳濡目染,渐渐也喜欢上了这位因京剧着名的先生,偶尔会在吊完嗓子后唱上几句梅兰芳的戏曲。
而这一唱,就是11年。
叁、
1947年的冬季,暖微领着一个同班的戏子去了一趟银城,去取老艺人托人运回的一架留声机,以及几张梅兰芳的经典唱片。
暖微自跟老艺人学戏后,除开在本地走唱之外几乎未曾出过门,对于这次远行,暖微心里既担忧又有些欢喜。
终点是县里的一家乐器店,坐落在枝叶繁茂的大树下,略偏向轮渡的骑楼式风格,远远一看,像是与树后世界的一道链接,极具特色。
店主听暖微讲到是老艺人的徒弟,便热情地邀请二人进店入座。随后上了二楼取东西。
暖微用余光打探着店内的模样,每个角落都整齐摆放着不同的乐器,这些各式各样的音乐道具,好多她都未曾见过。就连乐器上标识的名称,她愕然自己竟也有好些不认得。
靠近南方窗台方向,墙壁上挂着一架深棕色的小提琴,由许多弧形线条构成的外形以及琴腹细如蚕丝的弦,看起来就像被一股柔软包围。暖微正想走进细看的时候,二楼倏地传来“哐当”的一声巨响。
暖微朝上看去,却是平平静静。她唤了几声店主,亦无人应声。
她担心会出事,便小心提着裙裾上了楼。
二楼比一楼的规模还要大些,暖微左弯右绕,清一色的棕色木门让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原路返回,前面转弯处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演奏一首曲子。暖微莫名被吸引,这般曲调,她在思明从未听过,而且,音色相当不错,只是作者有些力不从心,语调平平仄仄,暖微听着这断断续续的音乐,几乎能想象到作者有些慌乱的手脚。
她细细踱步过去,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好几扇门,她沿着声源靠近,在第二扇门前停下脚,门扉掩着,她从外瞧见了一丝里面的景象。
是位衣衫素净的男子,肩上放着的正是暖微在楼下看见的琴,他另一只手拿着琴弓,正努力地想要拉出前面乐谱上的音符,然而事与愿违,他总是出错。
暖微颇有些好奇,打探时,余光瞥见男子左边的木柜,下排第一格抽屉被拉开,露出里面的一件玉器——泛旧的浅绿色玉镯。
暖微自是再熟悉不过,曾经母亲赠予她一枚手镯,是祖传下来的。那上面的花纹实属独一无二,花纹看似有千丝万缕,而其实首尾是相衔接的。并且镯上还刻有一道淡黑色的痕迹,那是后来暖微不小心用一种墨汁染上去的,之后再没能洗掉。而此时眼前不远的玉镯,与暖微的那枚一模一样。
她入了神,不觉间将门倚开了小扇,里面的男子听见声音,蓦然停下转过头来。
暖微愣怔,一下回过神来,顿在原地不敢乱动,眼前的男子眉清目秀,脸色却是铁青。
男子放下手中的琴,一边朝暖微走来一边质问着:“你是谁?”顺带着将抽屉推了进去。
暖微大气也不敢喘,只一双胆怯的眸子望着他。明明面容是那么温和的男子,却怎么说起话来冷若冰山。
店主在这时便充当了暖微的救世主,他倏地出现在暖微身后,笑着跟她说东西已经拿下去了。蓦然看见这场局面,反应过来,举起手跟屋内的人致歉。而后拉上木门的时候店主向她介绍这是他们店内的琴师文纪轩。
文纪轩。暖微喃喃着,回想起刚刚他漠然的样子,让她一身恐惧,而此时心里,却是莫名有些欢喜。
肆、
自回到思明,转眼已是七年后。暖微再出现在银城时,已是大雪铺满的冬季。
身后的随行向手掌哈着气说:“怎么这样冷。”
彼时,她便又想起了那道凌厉的眼神,以及那脸色严肃的男子。
暖微自那趟银城之行后,对文纪轩落下了很深的印象,尽管他们只才见过一面,可暖微感觉自己的心里已经牢牢藏进了他的影子。母亲说,人有两半灵魂,从一出生就被分开。有的人,穷极一生,至死都不曾见过另外一半灵魂。而两半灵魂相遇重合的人,此生或喜或悲,死去的时候不会留有遗憾。
自看见文纪轩的第一眼,她便对他念念不忘,暖微想,大概文纪轩就是她的另一半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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