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亲闻言乐开了花,咯咯咯笑得停不下来,用力大睁着眼,萎缩的眼球空洞且不聚焦,徒劳的试图瞧清出息儿子如今的模样,然而奇迹并未闪现,眼前依旧漆黑一团。
分支负责人不敢与母亲对视。面前这双早已失去神采的眼睛,让他望之怯火心虚,仿佛亦可穿透他的身体窥查到谎瞒的事实。一个撒谎者,又怎会有舒心踏实的心境?面对老母,谎话连篇的他煎熬的冷汗直冒。
老人依旧咯咯咯的笑着,身体不住的前后轻幅摆动,拉着儿子的手始终未放“额娃就是厉害!都能到外国去了。”
立在一旁也跟着同乐的大嫂,开腔询问“得去多久啊?要带啥不?瞧瞧家里有需要的,额去给你备好。”
“目前估计不来。”他讲的是实话,确实估计不来。想了想便接着道“啥都不用准备。上面考虑到形象整端,会统一发放物品。”是啊!这句也是妥妥的大实话。
不明所以的老母和大嫂连连点头夸赞“你们上级部门真好!多为下属着想!处理事情周到。”
“啥时候走啊?就这两天吗?”老母关切的询问,将自家儿子的手攥的更紧了些,许久不能见面她舍不得。大儿子身体不好,早几年前离世后,现在她可就只这么一个亲生娃子了。
“没这么快,还得接受几周的行前培训。掌握一些当地的语言、巡逻技能和法律法规什么的。”分支负责人低着头继续编瞎话。
“哎哎,噢!那是应该,不能过去了啥都不懂,给人家当地警察的工作添乱。再说,你们代表的是咱们国家的门面,一定得尽量往好了做啊!”老母亲言辞恳切地叮嘱道。
满腹愧疚的分支负责人面色通红,额头上布满虚汗,将头埋的更低更低“嗯,您说的对。”
大嫂以为小叔子是因为即将远赴他国,一时半会见不上母亲,心情低落难受才出了汗。便悄悄退出屋子,准备取条毛巾过来。
等她拿着在脸盆中摆好的毛巾返回时,却瞧见小叔子人已从婆婆的房间里出来了,于是,连忙赶上前问“这就准备要走了吗?不再多待一会儿?”
分支负责人复杂的望着大嫂未吱声,犹豫是否应该将实情如实告知,免得家里真出了紧急状况寻不着他的人。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被大嫂悉数收入眼中,疑惑不解地探询“咋啦?是有要紧的事交待给我吗?”
须臾片刻,他将已到嘴边的话仍旧吞咽回去,低声嘱托“我得赶紧走了,咱妈和家里的事,辛苦嫂子多费点心。”
“瞧你,这么些年了,说话还是那么见外?还用说嘛!自然!你也要注意好身体!”大嫂语气中略带些嗔怪的回应,瞅着他一条腿即将跨出门槛,又再次极力挽留“吃了臊子面再走吧!臊子都是现成的,面下起来快滴很!”
“不吃了,不吃了,赶的很。”分支负责人不住的连连摆手摇头,同时想起差点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急忙拉开夹克外套的拉链,从侧边怀中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递给嫂子“我担心到了那边转钱不方便,就多取了些现金,你收好!”
“妈呀!”大嫂瞧见是老大一包现金,表情夸张的惊叹“这么多?你还是搁银行里去吧!每月能拿不少利息咧!”
“搁啥!赶紧收好,放家里应急。”分支负责人焦急地催促。
“应啥急能用的着这么多?我两人平时又不太买啥,花不了!卖文具收的咋样都够用了。”大嫂闪躲推辞。
分支负责人对大嫂一再的推辞言语充耳不闻,不由分说把档案袋往对方怀里一塞“照顾好自己和咱妈,辛苦了!”话撂完,扭头便疾步离开。
大嫂只得将档案袋用外衣遮挡好,等做完这些再跑出去送小叔子时,发现早不见了对方的人影。
……
坐在车里正刷手机的武爸手下瞧见人终于是现身了,揉了揉有些迷糊犯困的眼睛,按压启动键打着车辆。等人坐进副驾驶室后好奇地探问“你给家里人咋讲的?”
分支负责人沉着脸,没吱声。
武爸的手下意味不明的笑了,油门一加,将车驶上公路。
分支负责人紧绷着脸望向窗外,一想到自己辛苦努力多年的成绩即刻化为乌有,以后的前途暗淡渺茫,便心绪烦躁的将十指插入头皮可劲的挠抓,一脸的痛苦和无助,不禁抱怨“额命就背得很!那么多人都在做事,偏偏就寻上额!”
武爸的手下鼻息叱出,颇感好笑的轻嘲“那会各点接到通知都停了,就你们检查站莫眼色,不寻你寻谁?”
分支负责人将头抵住前方副驾驶台,喃喃自语“额自己无所谓,主要是额妈,还有老婆和娃,要是哪天瞒不住了,今后脸都莫处搁咧!额痛苦的很。”
“唉,对咧吧!当初咱们决定攀高枝,协助做事的时候脸皮就已经扔咧!都是自愿,怨不得谁!”武爸的手下丝毫没有怜悯之意,继续嘲讽到。
分支负责人心里明白对方讲的都是大实话,从来,谁都没胁迫过他!本就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自投罗网。那只用耀目金线编织的光芒万丈的大网,任谁都无法抗拒它的诱惑。这些年,得利网的庇佑,他们这些人在本地一些专属的圈中混的风生水起,日子过得惬意滋润。提前透支掳掠了本不属于自身的幸运,终是要遭受加倍的恶果反噬,承担由此滋生而出的悲苦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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