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衍瞧着如今这场景，顿然间觉得头更疼了起来。
以往纵然她这个女儿不在，这些人也会没完没了地吵来吵去，如今可是逮着了个机会，吵的几乎要命。
凤衍觉得这早朝吵的就像是买菜场，索性耸了耸肩，阖上了困倦的双眸。
她们这些人，谁想吵谁吵去吧！
待到吵完了，她再来做一个决断的好！
小钰这个对策，她若是顺水推舟一下，倒是也不错。
毕竟是治国理政，给刚刚公布了真实面目的小钰积累起来贤名，倒是也不错！
凤衍不管，凤钰当然也不会在那个吵的正凶的关口插嘴。
这一刻钟很快过去，百官终于意识到他们争论不休，然而两位正主都在一边看戏。
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她们终于想起来跪拜道：
“臣等请女皇陛下圣裁！”
凤衍冷冷地抬了抬眸，带着几分凌厉的面容上浮现出讥讽的笑意：
“呵，朕的决断，你们便会心悦诚服吗？”
“你们可曾将朕这个女皇陛下放在眼里？”
一句话，却已然是雷霆之怒。
众人皆是诚惶诚恐地齐齐跪下，拜道：
“臣等不敢！”
凤衍抬了抬眸子，也不说让下面的一众人平身，反倒是将目光扭转到自己曾经那个一力器重的酷吏华熙那里，冷声道：
“那不知道，华卿，你有什么看法？”
众人皆是将目光又给齐齐对准了那个威名几乎堪比女皇陛下的华熙，想要知道她将会说些什么。
华熙跪下，非常镇定自若，没有半分犹豫地开口道：
“回禀女皇陛下，臣认为，皇太女殿下言之有理。”
“华熙这些年来素重刑法，虽然取得了一定成效，但不可否认，整个朝华城对臣都是惧怕者多之，真正臣服者寥寥无几。”
“更有甚者，恐怕是想将臣这个酷吏给除之而后快。”
“这些年，想要杀了臣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臣虽然处置了他们，甚至以绝后患杀掉了他们的亲人。”
说到这里时，华熙也不免有些落寞，唇角浮现出一丝苦笑，而后才又继续道：
“可是为他们不平的民间义士，从路见不平者，到臣身边的人，却都是络绎不绝，孜孜不倦地行着刺杀之事。”
“十多年了，直到今天，听了皇太女殿下一席话，臣才如醍醐灌顶般顿悟。”
“以杀止杀，严刑峻法，终究不可能换来真正地臣服和尊奉！”
“故而，臣请女皇陛下三思！”
华熙的话，实在是惹得众人一番惊诧，几乎是目瞪口呆起来。
一个个的，无论是反对还是赞同凤钰所言的人，都变得不可置信起来。
毕竟，最为朝华城首屈一指的以遵从严刑峻法行事的人，如今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深刻的话，甚至于推翻了自己的信念，这——
真的只是因为惧怕于皇太女殿下的权威吗？
可她，绝对不是为了强权而屈服的人啊！
凤衍有些惊奇华熙的论断，不免对自己那个女儿收揽人心的本事也多了些佩服。
随后，凤衍将目光转向凤钰，冷静肃杀地开口道：
“小钰，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凤钰躬身一拜，自当是恭敬无比地开口道：
“儿臣明白，朝中多数人不认同儿臣的理念。”
“但儿臣绝无改变，诸位可知道，诛九族自然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这一句话，却是那些努力生活着的人的噩梦。”
“一句话，便轻而易举地宣判了他们的悲惨命运！”
“也许，那些人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因为被冠上了那个姓氏，他们就不得不去接受那样罪名。”
“她们又做错了什么？”
“难道就因为别人的过错而要自己付出生命的代价？”
凤钰眸光似利刃，口中话若刀锋，一寸寸地刮着这些反对者的人坚持。
她转身，一如既往的轻狂和自信，那般的无所畏惧：
“诸位，本宫要你们好好想一想，若是你们是那些没有犯过任何错误却因为一个姓氏而被迫成为罪人，接受屠戮的那些人，你们难道不会心生怨恨吗？”
“扪心自问一下，你们不会觉得有苦无处诉说，有冤无数申辩吗？”
“天下之大，却无一人去体悟你们的悲苦和绝望，甚至于——”
“就那样带着不甘和绝望走向死亡，你们真的愿意吗？”
一番话，说的是那样令人哑口无言，再无反驳之语。
因为，对于刚刚还在反对的人来说，他们不能，也不敢说。
若说不愿意，是对刚刚那些自己亲口说出的那些反对的话的颠覆；是对无上皇权的蔑视；是对他们推崇的法律的置疑。
但若是愿意，他们身为权贵，遭受那样的冤屈而无从申辩，不反抗就是懦弱无比，他们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忍受这样的命运？
凤钰扫了一眼神色各异，却同样不敢多说什么的一众人，眸中冰冷依旧，唇角却勾勒出点点笑容，妖冶而张狂地继续开口道：
“诸位既然说不出来话了，那本宫便再来说上一说。”
“这世间，本就不是绝对平等的。”
“上位者有上位者生来就可以享受的荣华富贵，但亦有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和使命。”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悲欢离合，亦有着他们的力量。”
“本宫作为凤锦的皇太女，受的便是这万千小人物的爱戴和信仰，自然也要守护着他们来之不易的幸福。”
“小人物不卑贱，同样我们也没有高贵到哪里去。”
“没有万民，何来万人之上的我们？”
一句话，如狂风骤雨，一夕之间席卷了站着的所有人的心。
包括处在皇位之上的凤衍。
“没有万民，何来万人之上的我们？”
一句反问，却是比那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来的还要犀利些！
有多少权贵、公卿、列侯、乃至君王，胆敢说出这样的话，又有几个人胆敢承认这句话？
在这个封建社会，生而为皇，早已经成了定论。
然而，在那个从几乎算是底层出身的女皇这里，却由衷地认同了凤钰的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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