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谨侗默默的听着,一边小口的啜着酒水;这酒真的好喝,甘味入脾,回味悠长。
他想,这就是峨眉老猿酿的猴儿酒?是爹爹一年遣人往峨眉山祝礼一次,方才取得来可怜兮兮一两壶的猴儿酒?
这酒,素来都被爹爹藏得严严实实,几乎都舍不得喝,便是自己也从未尝过,为什么你便随意取来,饮之如水?
“待我回山时,推演出新的迷踪拳,才必然是真正完臻的拳法。”灵猿儿又道。
吴谨侗攥了攥瓶口,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心中暗自不服。
而今的灵猴迷踪拳就是猴拳第一,如何需要你去完善推演?
他想,为何你推演便必可成?便必有所得?
又为何...为何你这般优秀,那光辉将我压入尘埃还要往地底去不成?
心念沉入其中,他一时竟有些魔怔了,却忽然手中酒壶被夺了去,正是灵猿儿拿来晃了晃,取来束在腰间,道:“本是我下山来饮的,不曾想只是给你尝一些,便被你喝了大半去。”
吴谨侗有些不舍的望了一眼,不满更甚,便是暗道怎可如此苛刻?一些酒水,自己饮一些都这样?
灵猿儿未曾注意,他拍了拍身上尘埃,洒脱的站起身来,面对山谷罡风,豪气冲天道:
“宁州江湖路,我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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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矣...啊...!”
吴谨侗忽的从梦中惊醒,竟已是满身淋漓大汗,如同从水中捞出一般,一颗心跳动如鼓如雷,他头痛欲裂,勉力坐起了身。
“师傅...你醒了!”一人正巧手捧甘粥,推门而入,有些惊喜的奔来,关切询问道:“您有无大碍?可是还好?”
双眼慢慢聚焦,吴谨侗摇了摇头,“明德,怎地我在此处?”
腾方双眼有些发红,苦涩道:“您昏倒在了龙首峰演武台上...”
“定是姓楚的那厮暗自下了阴手!”他捏紧双拳,兀自压抑着愤怒,“若是给我等寻到机会,绝对不饶了他!”
挑擂不成,还被对方当场撂翻,以至于昏死当场。
这人已经丢到了爪哇国去了,面子捡是捡不回了...但出奇的,一向最重面子的吴谨侗竟并未有太多察觉的意味,心中竟是丝毫未有半分怒气。他手撑着床铺便要下床,腾方慌忙阻拦道:“汪长老说您是一时急火攻心,致使气血不畅,内力相冲而昏厥了过去。他已为您通了气血,但还需要好生调养才对。”
吴谨侗摇了摇头,固执的起身下床,便往院中走,此时抬头看去,方才惊觉,竟已是月色当头。
他执意走来,却也是不知作何,只觉得心头倒是毫无烟火气息了;反倒是充斥着一个人的笑颜,致使他寡淡非常,散漫行了几步,便坐在了院中石桌前。
千百年流转,月色依旧,可已是物是人非。
“明德...”吴谨侗出声唤道,脸上满是落寂神色,沉默了少许,“去为我取来猴儿酒...”
猴儿酒非是人手可酿,乃是山中野猴采百果于树洞积存,始为贮藏越冬粮食;但若当季不缺越冬粮食,野猴儿们便会忘记曾储藏过一洞的百果。这一洞的百类果子度过一个寒冬,便逐渐发酵,而后酿成一洞百果酒。这种酒水,仅存一季;且随冬去春来,酒液渐少。另则,这取酒之时也有大讲究,便须得在百果最初发酵的时候最佳,逐渐滴答下的是百果精华,不曾腐坏。如此所得,初滴为百果液,聚集称为百果酿;等到没有果汁滴下,收集所有发酵果汁后有酒味,才称得上猴儿酒。
如此,此类野酿,才实属机缘巧合,正是天成之物,值愈千金。
世上有山无数,多有野猴,便各处皆有可能产得猴儿酒;可普天之下以为,最为正宗的,当是为峨眉山的猴儿酒。
腾方依言而去,片刻转了回来,手中正捧了一坛酒水,方一拨开封泥,便有悠然果香随夜风飘散。
他俯身欲为师尊倒酒,却被吴谨侗按下,后者自提着酒坛,得空朝腾方摆了摆手,“你自去吧...为师,想自己坐一坐。”
腾方退下,吴谨侗长叹了一声,有些怔怔的望着身前酒水,正是似如琥珀色,纯而不杂。
半晌后,他抬盏一口饮尽,这酒水入喉,却只觉的心身清快,突突似有擂鼓的太阳穴也慢慢平静,那份痛楚慢慢消减。
他一言不发,石桌另一端只是空摆了一杯盏,他也无人等,也无人伴,只是一人对饮。
第二盏下喉,他喟然长叹。
这猴儿酒,依旧是峨眉山的猴儿酒;今日非比往初,此时他为尺木山主,猴儿酒水便是想饮多少便饮多少,无须再偷偷摸摸。
只是,这数十年后的猴儿酒水,为何就没有数十年前那晚的酒水来的香腴清醇啊,如何便有种饮之无味的感觉。
第三盏下喉,他望月无言,耳边似是响起往日音言。
“小猴儿,哥哥我打遍宁州各处拳馆拳派,安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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