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喜弟,也在打量温言煜。
现在的他,再也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眼睛里总带着些许惆怅。
胡子邋遢的,带着只有中年男子才有的颓废。
喜弟伸了伸手,生生的扯了个笑容出来,“头发乱了,过来我帮你梳起来。”
声音浅浅,比往日还要多的是柔情。
温言煜终是没忍住,扑在喜弟跟前,将喜弟紧紧的抱在怀里。
温言煜的力气大,他这一抱疼的喜弟倒吸了一口气冷气。
“轻点姐夫。”招弟在旁边赶紧提醒了句。
温言煜这才发现出喜弟的异样,双手颤抖的解开喜弟的盘扣,白色的纱布,上面又渗出点点腥红。
这都好几日了,喜弟的伤口还会往外冒血,招弟看着都着急,有心劝喜弟注意,可家里家外总要有个人操持。
可突然间,温言煜哭出了声音来。
刚才,再温父的棺前,他都没有这般痛苦!
喜弟抬手轻轻的碰着温言煜的头,“瞧你,怎如同孩子一般。”
几日未见,才知道心里有多么的挂念。
“夫人!”外头莲莲突然喊了一声。
温言煜一个激灵,冲了出去,却看着温母已经倒在棺材边,而上头一道血痕。
旁边的莲莲手足无措,“俺,俺也不知道夫人会这样,俺就见不得人哭,俺才回屋里躲躲,谁知道谁知道夫人怎么就撞在棺材上了。”
温言煜现在哪还会听莲莲说话,一心冲过去抱住了温母,“娘,娘这么这么狠心,怎么这么狠心。”
温母冲着温言煜一笑,缓缓的抬起手来,只是看到自己手上都是血,却有讪讪的收了回来。
总不是不想,脏了儿子的衣服。
另一只手里拿着温父给她的休书,“等,等娘去了,你将这放在娘身下,娘要带着去下头,去下头亲自还给你爹,娘,娘还想与他做夫妻。”
只说的着急,一口血喷了出来。
其实从拿到休书的时候,温母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总觉得温父好像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却没想到,温父竟然揽下所有的罪名,如今有一纸休书,她出来后与杀人犯再无关系。
而温言煜已经跟温父分家,他的罪名自然也不会受到牵连。
温父错了半辈子,可在最后,最后用一死还清了所有的罪孽。
温言煜不停的摇头,“娘,莫要说了,莫要说了。”
温母笑了笑,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不觉得苦了,或许如温父所言,他的心里是有自己的,这就足够了。
“娘的身子娘知道,总归也活不了几日了,这样跟着你爹去了,黄泉路上有个伴,娘,娘也不孤单。”思量再三,温母也顾不得别人,还是想碰一碰温言煜的脸。
心中纵有千般不舍,可,可也只能放下。
有些话始终不能对温言煜说明,她其实也担心喜弟真的真的成了别人的人,可是她了解喜弟其实是个善良的孩子,如今温言煜父母皆惨死,她就算是可怜温言煜也会陪着他的。
比起自己这个拖着个病身子无用的娘,喜弟更是重要。
大约是真的,父母爱子,穷其所有也要头也不回的,为孩子求个好的出路。
渐渐的,身子好像也不那么疼了,眼睛眯了起来,仿佛看到,温父朝自己缓缓的走来。
他还穿着平日爱穿的青色长衣,旁边还有戏子唱着卷席筒的声音。
终于,他对着自己笑了,如很多很多年前一般,笑着说,此生永不负自己。
“等等我!”温母伸出手来,想要温父拉自己一把。
“娘!”温言煜的声音,冲破云霄。
刚让招弟将自己扶出来的喜弟,身子一震,忍着疼紧走了几步。
看见棺材上的血,心里猛的沉了下来。
天在这个时候也跟着沉了下来,像是连他也懂得,为温言煜哭泣。
温言煜就那么紧紧的抱着温母,一动不动!
而喜弟靠在门框上,也那般看着温言煜。
画面,仿佛被定格了,定格在这突然布满烟雨的天。
总是等到天快黑的时候,温言煜的身子动了动,直接将温母放在了温父的旁边,而她的手里,拿着的是温父给的休书。
从来,就算是合葬,也是一人一个棺木,像二人共用一个的人,还从未见过。
温言煜自己端来了水,将温母身上擦干净,从屋里找来了温母与温父的衣服,放在他们脚边,上头用白布轻轻的盖着。
安顿好了,温言煜直接扛起了棺盖放上去。
而后将木钉钉在上头,从此后,再不打开。
喜弟的身子一动,总觉得该劝劝温言煜,可是这个时候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他。
看着他点燃白烛,看着他,点上四炷香上在灵前。
看着他慢慢的挪到自己跟前,而后带着哭音说上句,“从此后,我再无来处,只剩归途。”
喜弟伸出手来,心疼的想要抱住温言煜,可温言煜却连动也没动。
“以后,换我护你可好?”明明现在的温言煜,一无所有,可喜弟却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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