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飞声认识他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
“李莲花。”
他叫了一声。
声音有些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他去推门,门是上了锁的。
李相夷甩手一剑劈断了锁链,破门而入。
两人绕过满屋的柴,动作从急切,到缓慢。
最终停在了悄无声息坐在地上的李莲花面前。
“李莲花……”
李相夷哽着嗓子轻唤了一声,发现无论是叫他,还是闯进这间屋子,他都没有给出一丝一毫的反应。
一股强烈的不安压在心口,他颤抖着伸出手,去探李莲花的鼻息。
下一刻,那张脸终于抬了起来。
“谁?”
李相夷心中骤然一松。
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但对上那双全然没有焦距的眼眸时,又顷刻揪紧。
他不死心的挥手在李莲花面前晃了一下,终归还是确认下来一件事。
“他看不见了。”
笛飞声停在土墙面前,看着满墙的名字。
笛飞声三个字在最前面打头,银钩铁画,最清楚。
李相夷退了两步,从左到右看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在李相夷三个字上。
上面划的那两道,像是两把尖锐的刀,生生刺穿他的心口,疼得他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他蹲身下去,抬手去按李莲花的脉搏。
被李莲花一抬手挡开,一掌拍过去。
这一掌来得猝不及防,李相夷生生接下,咳出一口鲜血。
李莲花开口,警惕又茫然,“你是谁?”
笛飞声也出了手,角度刁钻要去拿他的命脉。
李莲花虽然没了记忆,五感尽失,但他骨子里的本能驱使他提气格挡,与笛飞声过起招来。
不过几息,便被笛飞声制服。
笛飞声道,“他听不见,也看不见,你给他写。”
李相夷抬手擦去唇角的血,握着他的手,写下三个字。
李相夷。
李莲花其实触感已经很钝了,他感觉不出来李相夷写了什么,但勉强能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道很轻。
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
他安静了下来,没有再跟两人动手。
和尚来得慢些,踏过遍地腐败的枝叶,推门进来。
来的时候,李相夷正在给他把脉。
“李楼主如何了?”
他问。
李相夷的面色很难看,他转向无了,艰涩的动了动嘴唇。
他不是大夫,但李莲花体内乱成一团的真气,他还是能探明白的。
无了快步上前去,抬指探脉。
这脉象,比昨日还要混乱。
他从里面探不出来半分生机,只有必死无疑的结局。
无了垂下头,重重叹了一声。
笛飞声看着四周,问了一句。
“这里为什么都是柴?”
李莲花最怕冷,这破地方连床被子都没有,他昨夜是怎么熬过来的?
无了面露不忍,与他道。
“这便是,他托我办的第三件事。”
时间回到昨日,彼时李莲花还不是这么一副痴呆模样。
尚能与无了谈笑风生。
老和尚摸过他的脉,只探出死相。
观他面色却气定神闲,看待自己将死一事十分坦然。
他不疾不徐与无了道,“这第三件事,便是有劳你,为我寻一处偏僻之所。”
“堆些木柴,锁好门窗。”
“待我身死后,也不必为我收尸,只管一把火点了,烧个干净。”
无了不解,“李楼主,你为何……”
人死后讲求入土为安,这自请火葬不留全尸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李莲花笑叹一声,“和尚你有所不知,我这身毒厉害得很。”
“若葬进土里,只怕尸骸不腐,方圆几十米都要寸草不生。”
“死了还要祸害地,我可担不起这么大的罪过。”
无了终归只是一声长叹,无奈应下。
笛飞声听完他所言,心下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许久,他竟然笑了出来。
“李莲花,你考虑得可真是周全。”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
“你这条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他抬起李莲花的手掌,指掌相贴,悲风白杨骤然引渡过去。
李莲花身形陡然一震,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悲风白杨至刚至阳,强劲的内力不要命一样的往他体内输送,像海潮陡然决堤,在他筋脉里横冲直撞。
“笛盟主,不可!”
无了抬手想阻拦他,却在感知到这股内息之时,微微一顿。
他握起李莲花的另一只手把脉,面上几许犹疑。
“你这内息正好克制他体内的忘川阴草之毒……”
“若再能制得住碧茶,说不定尚有转机……”
他转头看向李相夷,“李门主,可以一试。”
李相夷得了这样一句话,当即在他面前盘膝而坐,抬掌提气贴着手掌开始运起扬州慢。
李莲花体内的真气很乱,悲风白杨压制阴草之毒,扬州慢平稳碧茶。
说来容易,但实行起来格外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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